本帖最后由 李景辉 于 2013-5-14 22:51 编辑
2010年4月9日，我怀着激动的心情，与兰萍夫妇一起，上午乘上海到宁德的动车近5个多小时，下午到达了阔别已久的福建宁德市。刚出火车站，就看到了头发花白身材瘦高的朱建宁和略有些发福的张新军，如果不是事先电话联系，大家还真都不敢相认，兴奋地问候后，仿佛突然之间岁月重回到了金色的童年。
三都岛位于福建省东北部，宁德市东部，是目前中国黄金海岸线上最后一块尚未开发的处女地。三都澳，水深湾阔，口小腹大，不冻不淤，水域面积714平方公里，是中国目前最好的深水良港宁波北仑港的5倍，建港条件世界第一。
革命先驱者孙中山先生在其《建国方略》中，誉三都澳为世界“最深不冻良港”，称三都澳为“世界不多、中国仅有”，并预言三都澳可建成东方大港。
追寻着历史的脉络，早在唐朝以前，三都澳就已开发；明代就开辟了运粮航线，戚继光在这里抗击倭寇；清代郑成功率师进三都澳，清康熙二十三年在此设立税务总口，下辖九个口岸；清光绪年间正式开放三都澳，为对外贸易港口，并成立福海关，英、美、德、日、俄、荷、瑞典和葡萄牙等 24 个国家在此修建泊位、设立办事处或代表处，有 4 个国家在这里设有钱庄，意大利还在此设立领事馆。今天的天主教堂（原来曾经是部队招待所的食堂），修道院（曾经是部队1号科长楼）都是那个年代留下的活教科书。
这次是我们三都中学同学的一次大聚会。自76年离开这里，已经历了33年的蹉跎岁月。当我再次踏上这片曾在此生活成长的熟悉土地时，那一幕幕童年的记忆就像脱缰的野马自由地狂奔……
记得第一次上岛是1969年6月的夏天。当时我只有6岁，家父（父亲担任支队长）因工作需要调入海军21支队，我们全家由宁波搬迁至三都岛。当我们从福州驱车4个多小时沿着盘山公路行进时，车窗外山峰连绵，秀山绿水不断地印入眼帘。一路沿着崎岖山路颠簸到了礁头，下车时感觉人还在晃悠，但是新鲜而陌生的环境刺激着我高度兴奋的大脑皮层神经，周围的一草一木让我觉得是那样地新鲜充满勃勃生机。在礁头与三都岛的海中间有一个礁石，上面有一个灯标（小时候曾经游泳到此，抓海螺），乘渡船需要约15分钟才能到对面码头-----三都岛。
这里有一个军用铁码头和民用石头码头。从军用码头上岸，沿着码头边不宽畅的马路，到了部队食堂边的石阶蜿蜒向山顶走去，半路经过了位于半山坡的警卫排营房，由于年纪小，感觉山高路长，两腿发软发颤，最后到了外墙石头状的将军楼时，我已瘫坐在地上。但回头遥望礁头、港口、灯标和大海，三都全景尽收眼底，美不胜收！似乎一切疲劳都烟消云散，精神气顷刻又来了，恐怕还因为是小孩恢复快的原因吧。第一次吃着福建长乐特有的像冬瓜一样的西瓜，感觉真是甜到心里了。小时候的故事，历历在目。
由于岛上当时没有自来水，每家要到北面山坡下一棵老树旁的一口井去担水。哥哥稍大些，自己挑一担水，而我和姐姐共担一桶水。由于自己年纪小，姐姐常常把系水桶的绳子从扁担上往自己的方向移动，以减轻我的压力，年长后每每想到这些，内心就为姐姐的关爱而感动。但是，由于个子太小的缘故，我当时还是感觉这桶水的份量有点重。今天看来只有几分钟的山路，当年却要20多分钟才能爬上去，中间还要休息好几次。所以至今对水的珍惜之情恐怕都缘于此番经历罢，那每一桶水都凝聚着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和憧憬。
在那个物质匮乏的艰苦年代，部队家属家家户户养鸡、种菜，自力更生的精神真有点象延安359旅的感觉。海岛的空气和山海环境，培养了我们充分利用自然条件努力拼搏的斗志！这种经历，对于今天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来说，真是一种奢望。
由于战备需要，在“深挖洞、广积粮、不称霸”号召下，兰建星家、王慧敏家、吴海民家还有刘卫方家等，就在将军楼北面的小山边每天挖防空洞。两家挖一个，大点孩子挖，我们年龄小的就帮助运土，有时候看到电视剧中类似的情节，就有一种要写东西的冲动。后来，所挖洞穴并没有成为什么防空洞，而演变成那个时代我们躲猫猫游戏的道具。而家里养的“白蹄”狗，更是我的忠实卫士，白天跟在后面，晚上走在前面，虽然不会说话，但是我们之间的默契非同寻常。
记得父亲因为工作常常招待上级领导，每个月工资都是透支的，有时候还需要借2个月工资，加上农村老家的困难多也需要救济，每当这时候，我就非常羡慕有积蓄的同学家。在那个特殊年代，请客都是自己付钱的。1975年的某一天，刚担任国防科委主任的张爱萍亲临三都岛视察工作，晚上父亲在招待所小宴请老将军。记得天色已暗，伸手不见五指，公务员小赵到家里来说：“首长让我来拿鸡，菜不够吃。”我当时还在想，怎么单位请客连鸡也没有？后来看到喝多酒的父亲回到家，说起他们喝酒的过程，酒席上高兴讲起“一江山岛战役”的情景，张爱萍当年是浙东前线指挥部司令员，亲自指挥了该战役。当时父亲是31大队的分队长兼159号鱼雷快艇艇长，参加了打沉国民党“宝应号”舰的战役。谈到过去的战斗胜利，老将军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，拒绝了保健医生和爱人的劝阻，与父亲开怀畅饮，所以才会发生了菜不够吃到家里拿鸡的故事。每想到这些出生入死的前辈，内心由衷地涌动着尊敬和自豪。
更有趣的是我们在大海里学会游泳，王慧敏、潘小松、兰建星、吴海民、李海宁等7-8岁的孩子，夏天暑假在石码头边自学游泳，经常被沙滩上的石头或海蛎子割破脚底，但是由于海水特有的消毒功能，从来不感染，虽然年龄小，也不畏惧什么是危险。大家游泳姿式五花八门，记得小松是平脚板，学狗爬式，脚打的水花贱得我们不敢靠近。后来因为担心孩子出事，次年安排兰叔叔（兰建星父亲，时任副参谋长）教我们游泳技巧，我们才真正学会了如何在大海里游泳。因为大海无风三尺浪，我们每人都必须学会蛙泳，抬头呼吸以避开浪水。
那个年代的课外活动以体育为主。记得三年级我们学打排球，当时体育老师郭老师非常严格，每天早上去学校练球，结束再回家洗漱、吃饭，再返校上课，下午放学再练球，一复一日，月复一月，两只小手的前臂经常被排球砸得又红又肿，可是倔犟的我从不叫苦。最后我们参加了宁德县小学比赛，还取得了铜牌的好成绩。中间还发生了一段学生间互相帮助的小故事。那年暑假参加宁德县里比赛，同班的女生方宗贤和徐敏参加女子比赛。有一天刚比赛结束，回到住地，宗贤关心地说：“你们把衣服拿来，我们帮你们洗”，开始我很犹豫，有点不好意思，可看到她们真诚的目光就同意了，后来告诉了二愣子（真名郭玉清），他迅速跑上楼拿了双臭袜子，头上冒着汗，红着脸，不知所措地用手挠着头皮轻声地说：“我这还有一双袜子”，看到他那可爱表情，在场的同学大笑起来，一是样子天真，二来袜子实在太臭，远在几米外臭味可闻。这段故事，也被同学传为佳话。
而学校组织的运动会，更不亚于今天奥林匹克，不论是学校、地方政府、部队、家长还是学生，全岛上下积极准备响应。同学们为了取得好成绩加倍练习，也许是遗传了母亲（纪素婷当年在军人服务社工作）短跑的基因，最终哥哥拿了青年组短跑冠军，姐姐获得少年组冠军，我摘得儿童组冠军，连续多年是宁德县该项目记录保持者。
后来，学校还组织我们参加宁德县的文艺汇演。记得第一次说相声，当登上大礼堂演出，看到下面坐的黑压压的人群，我的心像拨浪鼓一样砰砰直跳。后来演出多了，胆子就越来越大了。至今还记得二愣子哥哥保卫（郭玉军现任海军某基地司令）跳舞跳得非常好。
这些点点滴滴的故事，几天也说不完。
第二天，当同学们回到了三都岛，仿佛时空都凝固了。岛上的部队和居民变少了。也许是我们长大的缘故，原来每天爬的山路也变短了，高度也变低了，港口的距离变近了，一切都像浓缩了的一样。岛上的地理环境让海岛变成了部队大院。岛上一草一木，一房一瓦，一街一井，甚至小街道都还是那样静静的，曾经熟悉的一切仍沉浸在它特有的宁静中，除了曾经熟悉的建筑有点破旧外，它就像是活着的教科书，记录了那个年代的历史。
曾经的家已改建成集体宿舍，菜地和养鸡的地方已建起了新的楼房。看着我曾经生长的地方，怀旧与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！
同学们沿着当年走过的路，一路欢笑一路激动地喊叫，真是一步一景，触景生情。在学校，当陈言光像模像样地举着专业照相机拍下的集体照时，同学们的脸上露出了童年般的微笑，真有点雄关漫道真如铁、而今迈步从头越的感觉。
晚上吃着同学陈永旺养殖的鲍鱼，喝着慧敏带来的洋酒，农家乐的菜吃得让人永生难忘。教体育的郭老师目光还是那样炯炯有神。来自东西南北同学们随着年龄增加，很多已是三代同堂，早已在享受天伦之乐。东海、小松、刘剑、海民、宗贤、徐敏、海燕、佐英、月花、寿永、玉清、张青、智勇……童年的小伙伴有的已是头发灰白、体态发福，但是每个人都沉浸在过去的美好记忆中。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，渲染的镜头一定是异常真诚感人。黑夜降临，宁静的海岛之上，此时此刻仿佛只有我们的笑声、激动的喊叫声伴随着高兴的泪水，因为这是一次友情的传递，能量的碰撞，内心的渴望和呼唤。
再见了，我成长的地方，再见了亲爱的老师同学们。祝愿三都岛这一东方明珠，在新一轮经济开发中腾飞！
李景辉 2013年4月9日写于上海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