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办公室里的漫长童年。大楼的每个角落都被搜寻无数次,底层的透气孔看上去就跟狗洞一般大,那时却钻进钻出,捡到过一块带花的瓷砖,15厘米见方,带回金华当水壶垫子,后来不知怎么弄破了,真可惜,好像是西班牙产的。那座大楼原是海关大楼,每个房间都是相通的,都有黑色大理石贴面的壁炉 ,窗户都是双层的,一层玻璃,一层百叶,插销之类的配件都是黄铜的。外围的回廊都已经不见了,墙上留下一个个隼孔,四周是非常高大的铁树和剑麻,想当年该是多么漂亮的一幢房子。记得71年的9月,跟一个叫陈龙的小伙伴在办公楼下写作业,一个大人说你们还在学林彪啊,他是坏人呢,那个惊讶啊就像看见一个反革命。大约是1976年,部队派人买回一个电视机,一到晚上就摆在大楼的西门,台阶下摆满了占位的椅子条凳,为了改善信号,有人出主意用机枪子弹壳做天线,一个一个钻通底部再焊接在一起,但是每天还是得有个人蹲在屋顶上,不停地调整天线的朝向,下面的观众不时地喊,有了有了,没了没了,好、好。这个环节每天热闹地重复着,并乐此不疲,当时到底看了些什么节目一点记忆都没有,而这样看电视的方式却记忆犹新。
这是大楼现在的模样。这个门洞就是放电视机的地方,我们都坐在台阶下到栏杆这个位置。
71年到73年,跟一批北京的战士来往的很密切,2011年在爱卡北京论坛上还发了个帖子:那是70年代初的“福建前线”,他们给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快乐和美好的憧憬,让我至今还认定北京人的素质确实高了一大截,打篮球、唱歌、拉手风琴、讲故事样样拿得起,尤其是他们谈论“哲学”时,觉得实在了不起。至今还记得的一个是“大块儿”(就没叫过真名),实际上他的体重估计不到100斤,瘦的跟猴子似的,经常围着毛巾听他讲鬼故事,吓哭了还要听。还有一个叫王茂琪(不知是不是这么写),养了2只麻雀,一天到晚跟着他,上街也跟着,一左一右停在肩膀上,后来不知为啥不让他养了。有一次看见他眼睛红红的在小声唱歌,据说他母亲去世了。复员的时候,我父亲的抽屉里放着一把断成两截的匕首,说是从王茂琪那里收上来的,但没告诉我为什么。他走的时候也没见着他,反正好像不大高兴,没有一个可以让我回忆的告别仪式,遗憾至今,他是我感情最深的兵。第三个叫王廷文,唱歌很棒,唱过《我爱这蓝色的海洋》和《我爱祖国的蓝天》等歌曲,经常捂着耳朵唱,听说转业后说在北京某个区法院上班,现在也该退休了吧。
合影的是上海战士,李金发。背后的剑麻很高,掰开闻有股臭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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